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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透看到那個在她這裏戴過面具的女孩子又出現了，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。

她打開門，先是看了一眼最近幾乎是被通緝的陳莫——她臉上帶著一副墨鏡，塗了很紅很攻氣的口紅，和平時看起來很不一樣——但阿透一眼就認出了她。那個年輕的男人二十出頭，相貌雖然不抓眼但一看就很舒服，仔細看卻能看出來他的內心的不平靜。

阿莫給她看了解雨臣發的短信，她點了點頭，“花兒爺啊。進來吧。”

屋子裏有一股不通氣的味道，但非常幹凈，光線也非常的暗淡。阿透早就習慣了，但阿莫一進來就連咳嗽了好幾聲。那個年輕男子一邊給她拍背順氣一邊打量著房間，似乎並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麽。

屋子一邊放著一個巨大的化妝鏡，四周全部都是櫃子。阿透拿出一只盒子，放到吳邪面前，“花兒爺給你的東西。”

這是一只月餅盒子大小但是很薄的陶瓷盒子，吳邪苦笑著，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，一下就楞了。

盒子裏盛著錦緞，錦緞上放著薄薄的一層東西，乍一看很像是面皮。

吳邪雖然見過易容，但是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□□，他下意識擡頭問阿透：“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阿透正在觀察阿莫，沒有理會他。她還記得上一次她們的對話，陳莫沒戴當初她給她戴的面具，她能從她身上聞到不詳的氣息。

吳邪把人-皮-面具從盒子裏拿了起來，在自己面前展平。這一展平，他就冒出渾身的冷汗，微不可見地打了個寒噤。

這是吳三省的臉。

他一下子明白了，擡起頭就看到阿莫靠在一邊的櫃子上，神情平靜。

吳邪想起塔木陀裏他們把阿莫救下，她告訴他阿寧死了的時候的那種空洞。自己不在身邊的時候，他的丫頭面對過許多次這樣的抉擇了，而她描述給他的都是最表層的皮肉之痛。

“這東西怎麽戴？”他問阿透。

“你如果願意戴，我會幫你戴上，整個過程需要四個小時，可以保持四個星期。你想好了嗎？”

阿透看著這個人，這是一個普通人，連她都能很快下這個定論。有的人像是一本書，要細細的讀上半輩子，有的人只有兩頁紙，你看著他的眼睛就會觸到底。

陳莫喜歡這種人？她在心裏畫了一個問號。

隨即她覺得有點好笑，因為以前也有人這麽評價她，說她只是個普通人。最後這個評價她的人被她以一種決絕的姿態拋棄了。

“逼真嗎？”吳邪問。

“這個，我幫你戴上之後，你可以自己判斷。”她道，就指了指一邊躺椅。

吳邪走過去，躺了下來，阿透立即就把那張□□蓋到了他的臉上。

那一瞬間，吳邪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三叔當年的一句話：

有些面具帶的太久，就摘不下來了。

——————你的視角——————

我看著吳三省模樣的吳邪，感覺到有一點錯亂。

倒不是足以以假亂真，模仿上他還差的遠。只是這張臉代表的身份，足以讓他的眼神一下子冷上好幾分。

我摸了摸自己的臉，趁著吳邪去換他三叔衣服的時候找阿透提了兩件事。

“上次你給我戴的那張臉，”我說，“有能快速更換的存貨麽？”

阿透說：“沒有。不過可以做。”

“多做點，”我笑笑，“過兩天會有人來拿貨。價錢好商量。”解清清最近總是用我的面目去吸引註意力，撕下來的面具不能重覆使用。

她點了點頭，顯然沒打算深入問下去，“你們吳家或者說九門的事情，我不想摻合。你出去的時候偽裝做好點，別落尾巴到我這。”

我知道她現在正處在另一個麻煩裏，想了想就說：“理解。我之前聽別人說過，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同體系的秘密，這些秘密的核心之間，大多王不見王。”

她看著我就笑，說我的確是有點變了，但顯然帶著點揶揄。

“你真喜歡吳邪？”她問。其實阿透有點社恐，如果她在試圖和我找話題，就說明其實我的存在對她來說還是有一定壓迫性的。

我也笑了，“你不要試圖和正在談戀愛的人討論戀愛，你應該找談過戀愛的人。怎麽，你看上誰了？肯定是個很不一樣的人吧。”

阿透噎了一下。這時候吳邪推門走了出來，告訴我約了潘子見面。

現在這個情況，我們能找的也只有潘子了。但是我真的沒法想象，他看到吳邪這個樣子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。

“丫頭，”吳邪給我把墨鏡帶上，“如果出問題，一定要保護好自己。”

……你讓我覺得自己身上插滿了小旗子，以前吳老板沒這麽婆媽啊，看來是我離家出走給他留心理陰影了。

“還沒上戰場呢，別打退堂鼓，”我笑笑，“還有，道上其實有過我和你三叔的……呃，緋聞，你不用太拘謹。”

“……啊？”吳三省的臉皮露出了崩壞的表情。

我尷尬的咳嗽兩聲，“就是塔木陀那次。不是你不要這麽看著我，主要是反正我跟過陳皮早就風評被害了所以就沒在意……我沒勾引過你三叔，是他，也不是，就是，意外你懂吧？誤會！”

——————吳邪視角——————

我們在湘江邊上的咖啡館裏和潘子碰頭，阿莫戴著墨鏡，披著一條紗巾半遮住臉。

潘子看到我的時候當場就怔住了，我看到他渾身發抖，幾乎說不出話。

但是，他幾乎立即就意識到了什麽，慢慢冷靜了下來。

“小三爺？”他看著我，試探性地叫了一聲。

“果然還是瞞不住你。”我苦笑。

潘子看了看坐在我身邊的阿莫，良久才長出了一口氣，坐了下來：“你們這是要幹什麽？”

我把我的想法還有面具的事情對他說了一遍，並告訴他，我覺得這是唯一可行的計劃了。

他看著我的臉，過了很久，捂住了自己的臉，深吸了一口氣，然後點頭道：“你真的決定這麽幹了？”

我點頭。

“小三爺，三爺的日子不是人過的。這話有很多種意思，總之，以你的品性，你是絕對扛不過去的。”潘子道，“莫小姐，你應該已經有所體會了。既然能出去，何必再進來？”

阿莫不說話，只是笑著搖頭。我知道她面對的東西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。而潘子絕對不是在危言聳聽，他說這些話也是為了我好。

“我想去救他們。”我說，“我很想去救他們，我不想這件事就這麽結束，所以，扛不住我也會扛。”

潘子繼續看著我，問道：“面具能維持多久？”

“四個星期。”

他點了點頭：“那時間有點緊，我們必須加快速度了。”

我看他的意思是同意了，松了口氣。潘子這一關算是最好過的。我接著問道：“你覺得應該怎麽辦？我們第一步應該做什麽？”

潘子搖了搖頭：“你知道剛才我是怎麽認出你的嗎？”

我搖頭，他繼續道：“你猶豫。在你剛才看到我的時候，你的臉上滿是猶豫，這是你特有的表情，在三爺臉上是看不到這種表情的。”他頓了頓， “所以，我們要做的第一步，應該是讓你沒有一點破綻，否則，你只有一副空皮囊。那些人都是人精，你誰也瞞不過。”

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臉，心裏想著，我真的猶豫了嗎？潘子立馬指著我道：“就是這副表情，你必須完全改掉你的猶豫。”

潘子看了看四周沒有禁煙的標志後就點起煙道：“三爺遇到事情，一定是自己先有一個判斷，很少會有征詢別人意見的表情。看人的時候，他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，這些你都沒有。”

“那怎麽辦？這太難了，我只露幾面，你替我扛著行嗎？”我問道。

潘子苦笑著搖頭：“在幾個月前或許還有可能，但現在你也看到了，他們不會聽我的。要實行計劃你就得實打實地站到我們面前，告訴別人你就是三爺，你回來了，不聽話的人準備死。”

我想了想就覺得不寒而栗，但想到阿莫為我犯過的險和悶油瓶他們的境遇，只能是咬了咬牙。

阿莫看出我還有點猶豫，說：“面具帶上的這四個星期裏你也摘不下來。這個決定必須要做，否則你很有可能戴著你三叔的臉被打死。”

被打死……我苦笑，意識到自己沒有選擇了。

“要不你回去吧，”我對阿莫說，“我怕別人認出你，事情更覆雜。”

丫頭笑了笑，“不用，他們認出我才好。你不用擔心他們拿我要挾你，我又不是三爺的軟肋。”

確實，如果阿莫出面，因為之前道上的傳說，至少能嚇退一部分骨頭不夠硬的。但如果她真的又出了什麽事，很難說我會不會當場崩掉。

但是阿莫和解清清的計劃出了紕漏，她們本身就已經非常危險了，要是丫頭不在我身邊，我就更鞭長莫及了。

潘子道：“莫小姐還是和我們一起更保險，否則反而會有人起疑。小三爺，潘子我在，至少能護一程。”

其實我點了點頭，“好吧，我會做到的。”

潘子看著我的眼睛，我努力傳達一種不猶豫的堅定。潘子終於把煙一掐，“走吧，我們找個隱秘的地方繼續，這裏眼睛太多，你逃不掉的。”

我點頭，他起身，忽然對我道：“三爺，走吧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你的視角——————

我跟在吳邪身後走出門去，心裏算著時間。

我也很想去救他們，胖子、小哥，那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極少數真正留有回憶的人。而且他們值得更多的時間，和更多的付出。

正想著，前面路邊忽然有人從幾輛車上下來，全部朝吳邪走了過去。

我不認識那是誰，但是我一眼就看到這人的氣色很不好，而且十根手指頭全打著板。謔，我心說，該不是差點被解清清做掉的那位叫什麽邱來著的？送貨上門啊。

吳邪和潘子似乎都是一楞。就見王八邱帶著四個人，看著吳邪笑，“三爺什麽時候回來的，怎麽也不通報一聲，兄弟們還以為你出事了。”

吳邪沒練過他三叔的嗓音，不能開口，否則一句話就露餡。我腦子裏靈光一閃，上前一步，冷笑一聲摘了墨鏡。

我看到王八邱的臉一下就綠了，往後退了半步。他帶來的人也都楞住了，然後好像反應過來什麽，全變了臉色。

昨晚才挨過今天還出來浪，沒記性。不過解清清在長沙一開始幾乎是無差別攻擊，大家都覺得“陳莫”是瘋了，或者“陳莫”幹脆就是個鬼魂，因為沒人抓得住。所以多半他只是以為自己倒黴，不會有第二次了。

噩夢白天重現，看這調色盤的臉，應該記憶猶新吧。

就看王八邱臉色時青時白，最後黑沈下來，說道：“原來三爺早就回來了。不信任兄弟們？怎麽還搞這一套？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，吳邪越過我直接上前，揮拳就砸在了他的鼻梁上。

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吳邪揍人，雖然其實我知道他小時候也不是安分的主，群架肯定是打過，但這一拳是真的狠，可以想象這麽多天積壓的戾氣再溫寧的人也端不住的。

媽的，有點帥。我心想著，忍住不笑了一下，估計顯得有點猙獰，那剩下的幾個人臉更綠了。

王八邱猝不及防，人轉了半個圈一下摔倒在地。吳邪上去又是一拳，把剛爬起來的他又打翻在地。他殺豬一樣叫起來。

這人看著狠，打架卻非常面，基本上都沒有還手的機會。他身後幾個手下終於反應過來要沖上來。

我後退兩步，雙手摸出著六顆鐵彈子，帶著一絲笑意看著剩下的人。

這時潘子往我身前一擋，“想死就來，一刀一個，三分鐘不把你們幹掉我是孫子。”

潘子有多狠所有人都知道，一下子那四個人就不敢動了。

這時候吳邪揍的差不多了，又踹了兩腳，轉頭就走。潘子“呸”了一聲，我看著王八邱，瞇眼笑笑，心說你運氣真好，要是換了解清清在這兒，你已經掛了。

我們走過一個路口，看到那幾個手下去扶王八邱。加快步伐走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，我一看，吳邪的手都腫成饅頭了，忍不住皺眉，“我靠，那王八邱臉皮怎麽這麽厚啊？還帶磨砂的。”

“下次用巴掌。”潘子道，“用拳頭打他是給他面子，可以再狠點。”

我想著就生氣，齜牙道：“要不下次我來吧？我之前買了雙恨天高，踩地上一踩一個坑的那種。”

吳邪苦笑，沒受傷的手按在我發頂，看了看後面，問道：“沒露餡吧？”

“不一定，他一定是布了眼線。看他剛才的反應應該不是跟著莫小姐的，”潘子說，“要是我下手，咱們就不擔心他有沒有看出來了。不過也不用管他，這一頓揍肯定也迷糊了，我們快走。”

當天晚上吳邪和潘子幾乎都沒睡，全長沙都知道三爺回來了，得做些準備。

吳邪練了一晚上隔空摔賬本，明天就打算這麽沈默訓人。問題是，他必須認得所有盤口人的臉。明天除了各個盤口的頭頭，還會來一些副手，人數加起來可能超過三十個，潘子這邊又沒有照片，他只能先布置一個圖，讓那些人按照順序站著，然後排上號，聽到名字就對應上一個號碼，把賬本往這個號碼那邊甩過去。

最後，還需要摔一個煙灰缸，作為總結。這煙灰缸要摔向潘子，作為對他辦事不力的懲罰，以便潘子可以借這個去發飆。

我本來想打解清清的電話，但是總覺得不是時候，她比我有主意，應該已經知道這事情了，也可能她已經把王八邱做掉了。

不，雖然她最近有點癲，但是三爺回來就殺人，這事情總歸不好聽。解清清還沒瘋到那個地步。

淩晨的時候，吳邪睡了一會兒，我把所有我能用的貼身武器都找了出來。潘子在早上五點群發了短信：“收鱗，九點，老地方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這一卷估計會長一點，直接把盜筆結束，然後最後一卷是沙海。

這一段其實算是吳邪人生轉變的一個節點了，從盜筆邪到藏海花邪？個人理解……所以不想跳劇情……

然後這一卷叫“心存目替者”，心存目替的意思是心裏雖然想念，但已廢棄看望的行動。沒有特指某一位，縱觀時間看，被留下的人都是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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